多年后的竹林早已消失，它的美丽它的故事随着岁月不断增强 ...

kebing2005

我的故乡，是源于秦嶺太白山的一个叫黑河的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子。它很普通，很平实。和黑河里沙子一样自然，和水浸润的粒粒的鹅卵石一样恬淡。它没有黒河的名气大，更没有如豆村一样大气的规模和名声，甚至一些附近的人也常常怱略了它的存在。可来过的人总在兴叹赞美和感慨之余，老忘不了那围在村子周围的好大的一片连片的竹林。

　　我们的小村，离黑河才半里。夏秋夜里可听到咆哮的洪水卷起的涛声，冬春可听到河滩阵阵地雁鸣。而平时夜里，均可听到微风吹动竹林叶子的沙沙声，婆娑音，并间杂几句或长亦短，时断时续的鹧鸪或喜鹊的鸣叫。

　　小村只有一条面对面很长很窄地有两排房的街道。尽管都七几年了，但除瓦房以外，还间杂了十几家，二十几间的黑黄的草棚。村子四周皆让竹林环绕着，使得村子像绿波大海中的一艘大船。

　　我六七岁时，常常听一些老人们讲，村子周围的竹子，是一些最早从渭北迁徙过来的人们栽种的，主要是为了实用，因为竹子可用来做草棚的骨架，篾可用来编织笼筐背篓蒲篮筛子篦子等生产和生活用品用具。而民国后期，从黒河北边及渭河南岸过来的土匪，杀人越货，无恶不做。而村子又无城墙，弄得大家人心谎莣，夜里就将贵重物品及人藏在竹林中，而土匪是不敢进去的，因怕迷失方向反遭杀，就只能抢些东西了事。所以，竹林无形中成了村民黑夜中的一把巨大的保护伞。

　　

　　春天，当竹林里的蒲公英车前子棒槌草等野草长得茂盛兴旺之时，如再来一夜的春雨，浅红的尖笋就会比赛似地，争先恐后的破了土，见了天。这时，在竹枝顶端已垒好了巢的斑鸠已开殆产蛋了，不远处的麦苗儿已抽穗，油菜花已开得黃灿灿地，引得蜜蜂贪婪的吮吸着花粉。黄鹂鸟成双入队的在杨柳上悠缓地叫着，将个浓浓地春天叫得越发流绿溢香了。

　　此时，尖尖地竹笋常常被淹没在了草丛中。但过了一夜之后，你会神奇地发现，竹笋一下子蹿过了草尖。笋呈圆锥形，皮浅红。笋尖顶端有一段尾，呈黯灰色，轻轻地垂着。又过一夜，又蹿起几寸高，似专门在夜里长，怕人看见似地。

　　这段时间，我们孩子们是千万不能进竹林的，如被大人们发现，挨骂都算轻的。因为，怕我们踩了竹笋，不然，一棵参天的竹子就让毀了。可尽管这样，我们的淘气还是没法阻挡的。似乎要和新笋开玩笑。用一个没底的破瓶子或没底的鞋子给竹笋套上；给拥挤在一起的竹笋尖上顶一块儿破砖或扣个瓦盆，但这些是敌不过竹笋向上冲顶的力量的；我们还比赛着给一个笋上尿尿，一时间，千筠同发，欲臭死它；或掐了笋尖的独须；更有甚者，剥掉笋皮，看其能否长高而不死；还有的，掰了一个笋，剥了皮，让大家尝白嫩的肉……反正，能想到的都做到了。

　　竹笋的生长速度是惊人的，一夜之间，就可以顶起破砖烂盆，七八天后，根部的笋皮就褪了，掉在草丛中，风干了，蜷缩了。笋长了一人髙后，节就拔长了，越发疯扯开了。及至一丈多高后，笋皮就也褪高了，节也明显了，呈浅绿色，杆面很光亮，很新鲜，似脱了旧衣，亮出了久不见阳光的嫩光的身子。这时，秃秃地嫩枝就对称的一左一右地长出来了，似怕光，也有细浅的笋皮。但等嫩叶长出来时，还得半月的时候。

　　竹笋一般都比老竹子长得高，可能是因为欲要吸收更多的阳光。为了在竟争中取胜，这样以来，就保证了种群的茁壮和活力。难怪老人们讲，竹林越稀疏，竹子越矮，而越稠密，则长得越高越旺。

　　秋风吹的时候，一些翅膀硬了的斑鸠、布谷鸟、金丝雀、黃鹂、灰鹳、喜鹊、乌鸦等鸟已经在竹林里合奏乐曲了。而新笋枝头的叶片也绽了密了厚了，颜色深了些。当秋雨连绵时，生产队里会编竹器的男人们就坐在饲养室里，将砍来的老竹子用篾刀破开，去了内瓤，用竹的已削破开的外皮的篾编开了背篓、担笼、牛笼嘴及筛子等器具。

　　竹林，是鸟的天堂，更是我们玩闹的地方。用弹弓打鸟，在竹根部滚铁环，给竹子上刻骂人的赃字。如一场大雪过后，竹子被压弯了，我们就跑进竹林，算跑算猛地一下子摇动竹杆，身子后就降下来大块如云朵似地雪团，惹得大家哈哈大笑。

　　冬天的乌鸦有时是成片成片地，遮天蔽日，为了柤互取暖常常聚在一起，将数个大树占领，晚上就聚在了竹林里。这时，肚中不见油腥的我的二哥及堂哥等人，就盯上了竹林中的乌鸦，欲解解谗，几个人就拿上手电，但不开电门，轻轻地遛进了竹林。到了乌鸦梄枝的地方，几个人双手紧握竹杆猛摇，一地间，嘎嘎声乱起，手电筒一照，地上及空中满是坠下或乱扑腾的乌鸦，于是，几个短棍抡了起来，撕心裂肺地啼叫开始了。咽气的，扑腾的，受惊地，飞在竹林上空的呜叫交合在了一起，不大功夫，两个笼子就拾满了。褪了毛，开了膛，洗了，下进大黑锅里的沸水中。风箱就噗哒了起来，硬柴的火焰舔着锅底，呼呼直响。我们小孩子又是抱柴，又是拉风箱，口水在囗腔里不停地溢涎。

　　一晃四十几年过去了，竹林，早就消失了。但它的美丽，它的故事，它的奉献，它的挥之不去的记忆则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际，而且随着岁月的悠长不断增强，加深，及至常常在梦中笑醒。家有一幅关于竹子的画，是位名家做的，但细看，老觉得少了些什么。细细一想，也难怪。因为，故乡的竹子是复制和幻想不来的，因为，它的画幅太大，内容太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