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千料理完父亲后事，离开时我跟他又遇了一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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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心说，昨夜有人送我归来，前面的打火把，后面的吹笛。
　　
　　那是九千的父亲出殡日，前面有人打火把，后面却无人吹笛。

　　天奇怪的冷，夜惊刺的黑，淅沥的雨，陪着一群人影，在山路里蹒跚前行。

　　不时传来苍凉的喊声：过桥，孝子下跪。

　　孝子一跪，一路黑影也就缓了下来。

　　那些话和章程，我多是不懂，也听不大清。

　　因不惯山路，又遇路滑，我大抵是在惊恐不安中摇晃前行，随时担心从路上摔出去。

　　踉跄一截后，有手电光从后面照过来，光线里，身后那人说：看着点。

　　是个男士，白天忙碌时，曾听旁侧有人喊，谁来写字？

　　是他从角落站起来，说，我来。

　　他的毛笔小楷很漂亮。

　　闲了，看墙上纸幅时，他恰好走过，随口就谈了两句，印象浅薄。

　　令我惊讶的是，同样的崎岖山路，九千他却如走平地，轻松自如。

　　我忽然想起木心，随口在前面问：你读过木心的书吗？

　　他在后面迟疑答没有。

　　我心里默念了句，前面的打火把！

　　料理完父亲后事，离开时我跟他又遇了一次。

　　是在路边，有稀疏的阳光，落在他脸上。

　　他从车里下来就问：说你写书？

　　我说，没有。

　　你写我吧！他又说。

　　我摇摇头，错开话题：你会吹笛吗？

　　他说会一点。

　　回来不久，一次正在洗衣服，接到他电话，我用湿漉漉的手按下免提，九千听他在那头问：你前次说木心老人？

　　我莞尔：前面有人打火把！

　　他接过去：后面有人吹笛。

　　说完无声，隔了会儿，电话里传来笛声，悠扬入耳。

　　我愣愣站着，手上的水“嗒嗒”往下滴。

　　半个月后，木心老人在乌镇去世，喜欢他的人抱着他的书从全国各地赶去为他送行。

　　我料定，木心后面会有很多人吹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