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终究是存在的，哪怕只有零零星星的光影你也依然还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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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 人到中年慢慢体会到—— 没有忘不掉的过去，除非你不想忘掉。我不知道心房有多大，但总有那么一处宁静的角落，用来安放滚滚红尘里的某些人，某些事。 那些人，那些事，在岁月的湮没中，渐渐泛黄，成了斑驳的画面。但终究是存在的，哪怕只有零零星星的光影……

弹指一挥间，二十五年去矣。记得毕业前的大聚会，嘻嘻哈哈，没心没肺的唱了那首歌——《再过二十年，我们来相会》。没有依依不舍，更没有痛哭流泪。而是漫不经心的，洋洋洒洒的在那张“相约二十年”的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。恍惚二十年光阴，就是从日历这一页翻到那一页。恍惚谁也不会变，恍惚谁也不会轻易爽约。 渐渐的，一大拨人，一大堆事已经淡出了视线，俨然化成了云烟。剩下的，便是忘不掉的，不想忘掉的那些人，那些事……

老头子死了，据说死了很多年。高中班主任中他是最年长的，最罗嗦的。所以，大伙都直呼“老头子”。老头子是语文老师，古文特别好。他站在高高的讲台上，踱着方步，捧着书，摇头晃脑的带着我们朗读诗文。老头子是国家特级教师，可惜当年的我们都不以为然。公然和他抬杠的美女同桌，如今已是医院的院长。每每提及此事，总是噙着泪水愧疚不已。风流倜傥的班长早恋了。橘树前，樟树后，草丛里，小湖边。但凡他们约会的地方，便少不了老头子严密盯梢的身影。据说，每一对早恋的幼苗都被他掐死在萌芽里。说实话，老头子挺好的。一点微薄的工资一半买了书，一半资助了贫困孩子。孤家寡人的他，周末总是给他所宠爱的少许学生加加餐。我，是其中之一……

张“摩尔”死了。据说是肺癌，就在去年。班主任中的化学老师， 因为天天摩尔浓度的讲啊讲啊 ，讲得大伙烦啦，干脆喊他“摩尔”。他的嗓门大，脾气急，大伙真的都怕他。唯一敢半真半假和他抬杠的是我们的同学，他的小公子。没料到，若干年后，调皮捣蛋的他继承了父亲的衣钵，办起了学校，变成了他。老师生病了，我不知道。老师去世了，我也不知道。据说，他就葬在校园的某颗大树下… …

彭师娘死了，据说几年前死于乳腺癌。彭老师是二叔师范的同学，是二叔一辈子的朋友，是我高一的语文老师。是那个在我作文本上画波浪线和圈圈最多的老师，是那个恨不得每一字，每一句都点评到位的老师，是那个每次拿我的作文当范文读的老师，是那个对我宠爱有加的老师。
那个时候，穷人家的孩子每月只有二十几块钱的生活费，咸菜萝卜混一餐是常有的事。彭师娘炒菜卖给学生，几乎每一天她都会悄悄给我打上一勺不收钱的菜，我却一直不曾去看过她。我总在想：“日子还很长远，等我空闲一点的时候，等我有所成就的时候，再去看望师娘和老师。”如今，我依然是忙忙碌碌。如今，我依然是一无所有。再聚首，伊人已不在。一杯黄土，余恨悠悠……

总算，我是来了，不顾一切的来了。我没有老师的电话，我没有等着同学们一起来。我一个人先来了，早早的来了。我只是买了牛奶和水果，我不管老师在家，还是不在家，我都义无反顾的来了。昔日的校园已经面目前非，只有那一棵棵参天大树还似曾相识。几经打听，我找到了老师家。老师不在家，我固执的站在门口等候，有人打电话通知了老师。他告诉我，那个骑着三轮车匆匆赶回的白发老人就是彭老师。我不敢相信，真的。我的记忆里，老师一直是那个儒雅的，风华正茂的人啊。怎么可以是面前的白发老者？“老师，您还认识我吗？”“啊！怎么不认识！你是杨……”

终于相聚在一起，终于了却一份心愿。没带家属，不问俗事。不管眼角皱纹几许，不问头顶白发几撮。挥泪告别故园，挥手拜别恩师。驱车来到西凉湖，湖边船家正准备驾船离去。被我们喊住，再三再四恳求，渔家终于答应载我们在辽阔的湖面兜一圈。尽管一直有缘在湖边读书，但终究是大山里的孩子，怕水。小心翼翼坐在船舱里，目不敢斜视，手不敢乱放。羡慕那些个自由拍照的，自如摇橹的，自在戏水的。确定身边的男同学们会游泳，确定他们会全力以赴舍己救人。我慢慢的镇定下来，欣赏粼粼碧波……

喜欢苇杆上站着的鸬鹚，喜欢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荷，喜欢微风中亭亭玉立的莲蓬，喜欢灿烂的笑容围绕着我。善良的船家主动把船开进了绿荷里，他放慢了速度，告诉我们可以采莲蓬，注意安全，不要乱动。得到“特赦”，大伙兴奋得炸了锅。恍惚，回到了十七八岁。“哈哈哈，雪，你的手真快啊！船过之处，莲蓬手到擒来啊！”“呵呵，那是，一年飞针走线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咧！”一边摘，一边扔进船舱，一边抽空吃两颗，其乐融融啊！太阳也笑的格外灿烂，满载而归，顺便摘个荷叶挡太阳……
靠岸了， 船家变戏法似的从水草中提溜几袋大螃蟹。物美价廉，买！满载而归再次驱车来到神山湖，那里度过了高中的最后一年。“雪，这是我们当年的女生宿舍，你看水池还在呢。还记得吗？你最不爱洗衣服的，每次衣服都泡在水池边几天。”呵呵，快三十年了，还有人在揭我的短呢！ 我当然记得。出生医生世家的她好像有洁癖，一双小白腿还每天用刷子刷。当年没少给我洗衣服，原因是——她实在看不下去了。 后来，我也怪不好意思的，就把脏衣服藏在床底下，结果她给找出来洗了……

还有，那破天荒的一次打架，也发生在这个水池边。不，准确的说——是我被打了。班上那个五大三粗的女孩有个很土，很土的名字——罗再宝？不记得了，只记得她改了一个很文艺范的名字——罗瑜娟。特别特别刻苦，苦到每天凌晨两三点窸窸窣窣爬上床。每晚睡得正酣被她吵醒，好不恼火。年轻气盛的嘟哝了一句：“哼！猪脑子，怎么学也没有用！”第二天了，人家还不依不饶，跟在屁股后头理论。急了，骂了一句——“喂！怎么没完没了？像个泼妇！”这句话在当时，实在是太过分了。“啪！”的一下，她给了我一耳光。蒙了，彻底蒙了，站在水池边发愣。我的人缘历来很好的，在旁边洗衣服的高二学妹，有两人死死抱住了她，有一人递给我搓衣板。意思是——砸她！我高高的举起了搓衣板，却又怕把她砸了三长两短来，只好把搓衣板轻轻放回水池边。继续愣着，没哭也没闹。恰逢中餐时候，似乎全校学生都在看热闹。那个往我抽屉塞纸条的男孩走了过来，红着眼睛，黑着脸狠狠地吼了我一句——“你不知道还手啊？你没长手呀？！”刹那间，嚎啕大哭。那个委屈的泪啊，犹如泛滥的黄河水……

后来，那个叫瑜娟的女孩被所有的人孤立起来了。每当她在身边走过，总有男生故意说：“雪，我教你两招？”她总是红着脸默默离开。后来，她很多次想抱着我赔礼道歉，都被我毫不留情的推开了。她托人转交的道歉信也被我撕得粉碎，直到离开学校最后那一刻，我也没能原谅她。据说，她成了乡村教师。同学圈子里，没有人联系过她。“对不起，是我错了。”这句话，一直埋在心里。那个叫瑜娟的女孩，我，欠你一个拥抱……
那个塞纸条的男孩，没有来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