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运28:成长的过程必得经历一些挫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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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素年锦时


立冬过后，天确乎冷了。

这座小城，一直没有分明的四季。岁月只在夏与冬之间倏忽转换。漫长的炎夏过后，节气到了，几场冷雨，一夜朔风，天就彻底凉了。脱下薄衣轻衫，立即换上厚实棉衣。穿裙子的时间和穿棉袄的时间一样长。

连绵阴雨，每日气温徘徊在10度左右，寒气逼人。幸运28找出衣柜底层的棉衣，穿上。收藏一年的衣服上，有樟脑的气息，幽暗而妥帖，是回忆的味道。


童年时，每到夏天，总会看见母亲把她陪嫁的大红箱子小心翼翼地搬出来，然后像举行重大仪式一样神情端凝地打开。一打开，樟脑的味道就出来了，母亲深深地吸一口气，开始一件件翻检里面的衣物，而女孩小小的身子趴在箱沿上，听她絮絮地念叨：这块织锦缎面的被套是新婚的时候外婆买的；这件的确良衬衣是做姑娘时自己攒钱做的，式样是当时最新的；这件灰色的格子大衣是爸爸送的第一件礼物，花光了他半年的积蓄……箱子里的东西不多，可是妈妈一件一件仔细翻看，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来，有光的地方，扬起的尘埃清晰可见，形成一片迷蒙的光影，樟脑的味道四处弥漫，孩子盯着妈妈，发现轻声诉说着的妈妈跟平时忙忙碌碌的妈妈不一样了，她的神情这样温柔，脸色这样柔和而美丽。仿佛那些逝去的青春和珍贵的岁月，从未走远，它们已经在箱底一件一件的衣服上沉积，某一刹那，经由阳光和目光的抚触，一一呈现。

这种气息，和着阳光中飞扬的尘埃，以及母亲脸上的微笑，总让我感觉富足、笃实和心安。原来，岁月可以这样安详。长大后，收藏衣物时，也喜欢放入几枚樟脑丸，不为防蛀，单只为这种气息，可以重温光阴的味道。


开始收捡夏季的衣服，长裙、短裙，小衫，衬衣，蕾丝短袖、棉质长裤……一件件，折叠起来，放入收纳箱。丝麻的质地，清凉而滑糯；棉布的肌理，却温暖而粗糙。触手所及，仿佛都是渐行渐远渐凉渐薄的光阴。

白色的长裙，红色的长裙，玫色的长裙，都是裂帛品牌。一直爱这个牌子，自在，鲜明，民俗，个性，也强悍，也温柔。每一次行走，背包、长裙和喜欢的歌，就是全部行囊。这个漫长的夏天，它们与我，穿越西北数千公里。湖滨，草地，高原，戈壁，沙漠，裙角拂过之处，美好与艰难共存。谁说旅程都是享受与惬意，真正的旅程从来都是“心灵在天堂，身体在地狱”的磨练。见过澹澹清波，踏过茵茵绿地，爬过巍巍高原，穿过茫茫戈壁，走过莽莽大漠，万千风景尽收眼底的同时，一样经历，风吹，日晒，高反，疲劳，担心，害怕，恐惧，疼痛。可是，穿着长裙行走的女子，“心存美好，强悍抗争”，坦荡而自信。被西北炽烈阳光炙烤过的裙子，稍稍褪色，可是我知道，那些火热的阳光依然还藏在每一丝缕之间，等着我妥善收藏，随时回味。长裙上的光阴，浪漫，坚韧。

喜欢针棉质地的小开衫，红、黄，蓝，白，黑，各一件。从春到夏，从夏到秋，搭配吊带、连衣裙、半身长裙、短裤，随意，多变，舒适。它们陪伴着我，度过一个个烟火寻常的日子。

白色的那件，工作日常穿。朝七晚五，步履匆匆，奔波在路上，穿梭在教室和办公室里。白色清浅的衣服上，某一时刻，也曾凝聚着学生信赖的目光，某一时刻，也曾渗透着辛勤劳作的汗水。而白色，是最经不得时光的淘洗的，一个夏天下来，浅浅发黄，似逝去的光阴，旧了。

那一回，孩子考试失利，毕竟年龄尚小，无法承受压力。痛苦，难受，颓废，沮丧，终于嚎啕痛哭。母亲的心，如刀绞一般，把孩子搂在怀里，听她哭诉，任她发泄，只紧紧拥抱、温言劝慰。孩子的泪，大滴大滴，浸在妈妈红色毛衫上，濡湿一片，冰凉冰凉。可是，孩子，妈妈怎么才能让你知道，成长的过程必得经历这样一些挫败，没有人永远是胜利者，也没有人从不流泪。幸运28只是哭过之后，还需勇敢面对。希望你记得，妈妈的怀抱，永远会如这红色毛衣一样，温暖柔软。

难得的休闲时光，郊外走一走。阳光正好，微风不噪，银杏的叶子，黄绿黄绿。而你在秋阳下，活泼奔跑，他看向你，突然轻笑：这浅黄的衫子、米色的长裙，嗯，还真标致……

一件一件，收拾，视线突然停住：啊，这一件，藏青色的棉裙，多么不愿意看到它！幸运28那个清晨，那个无比悲伤永不愿再提起的清晨，噩耗传来，公公去世，老胡几近崩溃，我胡乱套上它，拉着神思恍惚的他狂奔回家，而天人永隔，再无相见。那几天，酷暑的天气，他不洗澡，不睡觉，白天操持葬礼，夜晚守在灵堂，彻夜不眠。一套黑色衣裤，汗迹斑斑，泪迹斑斑。不过几天，形销骨立。而我只能守在他身边，无法安慰。深色的衣裙，一样邋遢暗沉，那上面沉积了太多的痛苦与悲伤……丢了吧，丢掉它，丢掉这彻骨的悲伤。把裙子拎出来，下楼，丢进垃圾堆。寒风刮过来，吹起它的一角，那青黑的颜色，凝重而悲怆……

……

欢欣为经，苦痛为纬，一针一线，织就着生活平淡的篇章。可是，素朴的流年里，一样有微光。这俗世里最平凡的女子，在日复一日平淡如水的琐碎生活中，珍藏着点点滴滴的锦绣时光：美衣，美食；爱人，被爱；敬业，乐业；信仰美好，心存喜悦。

所有的，所有的日子都来吧，甜也好，苦也好，酸也罢，涩也罢，都是属于我的生活。一日一日，我只需当当心心、诚诚恳恳地过，不负它，所有，素年锦时。

始终相信，时光打磨的，不只褶皱，还有温润。